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。
……
嘉莉·怀特是个矮胖的姑娘，脸上、脖子长着青春痘，黯淡无光的长发垂下来。
她穿着灰布衬衫、蓝色吊带裤，独自坐在最后一排，与其他同学有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。
仿佛她是瘟疫般。
嘉莉想不明白，她的同学、陌生人，为什么要这么欺负她。
无理的谩骂、讥笑，就像一根根长针扎进心脏。
无数个夜里辗转难眠。
本该保护她的母亲，比起对抗外界的伤害，更想把她关在与世隔绝的壳子里。
“天啊，为什么这么对我，我做错了什么？！”嘉莉痛苦地想。
无数痛苦，想遗忘却忘不了的记忆涌上来。
把她写给男孩的情书拿出来公开信。
偷走她的内裤。
往鞋里放蛇。
把她按到水里，再按一次。
把花生酱涂在他的头发上。
掐她。
在走廊里伸出腿绊倒她，然后所有人恣意的、讥讽的、夸张的大笑。
给他起了几乎所有难听的、恶毒的外号。
把她的课本藏起来。
从小到大，数不清的肆意欺辱、捉弄、恶言相向的记忆涌上来，嘉莉只觉得天旋地转，她的灵魂似乎正在从身体里抽离出来。
世界变得轻飘飘的，没有重量。
嗤！
线路爆出一团火花，吓得学生们尖声惊叫。
“安静安静。”数学老师雷普丽小姐敲着黑板。
教室逐渐安静下来。
“有人受伤吗？”雷普丽小姐问。
“没有。”稀稀拉拉的回应。
“那就好。”雷普丽小姐说，“现在所有人，有序地离开教室，等电工确定线路没有问题，或者修好之后再回来上课。”
之前被吓到的学生立刻欢呼雀跃起来。
“真是见鬼了。”雷普丽小姐嘟囔。
雷普丽小姐经常去教堂，但她其实偏向于无神论。礼拜……对雷普丽小姐来说，更像是一种社交，为了融入大家。
当这间教室频繁的短路、灯泡坏掉、天花板掉灰之后，雷普丽小姐也不由自主地朝着宗教和超自然方向联想。
雷普丽小姐看到落在最后面的嘉莉，不由得提高了声调，“速度快点，嘉莉。”
真让人不省心，雷普丽小姐心想。
被欺负的反而成了麻烦……
这个社会到底怎么啦？
嘉莉磨磨蹭蹭地走出教室，生怕被注意到。
没人注意到她——嘉莉松了口气。
所有人的目光落在走廊的一个男生身上。
里奥·李。
隔壁班的男生，昨天之前默默无闻。直到昨天珍妮特发了一张和男生贴脸的亲密照片。
事实上，没有人把男生和埃文高中的里奥·李联系起来。
连里奥的好友彼得也没认出来。
以为只是眼熟的幸运混蛋。
今天李奥开着兰博基尼高调现身，所有人疯了，尤其是里奥同班女生，恨不得拿头撞墙——怎么就错过就在身边的宝藏？
同时埋怨李奥，藏得也太深了。
嘉莉只敢远远地望了一眼。
不敢靠近。
她垂着头，小心翼翼地从头发的间隙看了一眼。她发现那个帅气的男生嘴角噙着笑意，和她四目相对。
一瞬间。
嘉莉赶紧低下头，心砰砰砰地跳，像受惊的小兔子。
没有恶意，这是嘉莉从李奥眼神中读到的信息。
嘉莉没有读心术，只是常年处于恶意的目光中，她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分辨善意与恶意——如果获得条件是嘉莉从小到大的经历，大概不会有人想要这种能力。
没有恶意的目光，在学校里，嘉莉只在德雅尔丹小姐等少数人眼中看到。就算如此，德雅尔丹小姐有时也不免露出嫌弃的表情——所有人都觉得嘉莉身上有股无法形容的臭味。
一个没有恶意的目光，让嘉莉激动得脸颊发热。
真是可怜的女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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